冬天的午后,就会看见三三两两的三轮车在街头游弋。头戴纱巾或白帽子的回族男女,三轮车上一个大铝盆,上面罩了纱布或铁丝的网罩,铝盆旁边摆了托盘秤和不多的几双碗筷,都用纱布盖着,边走边喊:“卖--甜--醅--哩,不--甜--不--要--钱!”都是来自老家那儿的。也有汉族盛在盆子里挑了担子走街串巷叫卖的。有些人买一碗站在街边吃,有些人嫌他们的碗筷不干净称一些带回家去。但我最喜欢家乡的甜醅。 冬天的晌午,没事可做,不知是谁说了一句,咱们蒸一些甜醅子吧。母亲顿时爽快地说,行啊!于是,大簸箕里盛了莜麦,一人一把凳子坐在宽敞的院子里围成一圈拣莜麦。大簸箕放在大家的腿上,谁都不能轻举妄动。说是拣莜麦,实际上是挑拣莜麦里混杂的燕麦,草籽、土粒之类。挑拣结束了,一个个嘴里喊着累死我了却一溜烟全不见了。剩下的事情全要母亲来做了。母亲将拣好的莜麦用水淘洗二三次,倒入大铁锅里,舀上水,抱来柴草使劲烧,水开了,莜麦粒在锅里欢呼雀跃时,母亲盖上锅盖,四周用毛巾之类的捂个严严实实,然后往灶口里塞二三根劈柴,灶门一关,上炕做她的针线活了。
天擦黑,一个个玩累了,一进门就喊着要吃甜醅,磁铁吸引着似的都往厨房里钻。母亲将煮得笑开了口的莜麦用笊篱捞出来,一勺一勺地晾开在洗净的二个大盆子里,然后锅里留一点,加一些水,让姐姐加了柴草,拉圆了风匣来煮。母亲的熟莜麦晾完了,锅里的莜麦糊糊煮好了。看着白得像乳汁一样的莜麦糊,喝到嘴里还有一股奇特的香甜味,一个个饿狼似的什么也不管了,只管咕噜咕噜地喝下去。临睡觉时,母亲已经把晾凉搅拌了酒曲的莜麦装进了一个大瓷盆,盖上锅盖,四周用毛巾之类的捂起来,放在炕上最热的一个角落。一再告诫说,谁都不许碰不许揭,明天一天,后天晚上就好了。果如母亲所言,一天二夜,白生生、蜜旺旺的甜醅就做成功了。一人一碗,甘甜如饴,吃了还想吃。如果那次味道差了,一定是哪个馋鬼偷偷地揭开过。
甜醅是极受群众喜爱的风味小吃。除居家酿制外,街面上也有卖的。尤其是我的老家县城,街道两边有不少的甜醅摊。白洋瓷盆用纱布盖着,一个个小碗倒扣着摞在桌子上。桌子旁边放着二三个保温瓶。买主来了,掀开纱布,拿过一只碗,用勺子盛满递过去,然后又盖上纱布。白生生、蜜旺旺的甜醅,一碗入口,甘甜如饴,满嘴生津。夏天食用可以消饥止渴,疲劳顿失,倍觉神情气爽。冬天食用可以润肺养胃,增进人的食欲。有些人一碗甜醅吃完立马走人;有些人边吃边加开水,甜醅吃完了,自己的饥渴也解除了。任凭你倒多少水,摊主是不会介意的,来的都是客人。实际上,加水吃的才是行家。甜醅是粮食煮熟加酒曲发酵而成的,加水可以稀释它的浓度,不至于使人醉。
也有用白麦小麦青稞舂皮来做甜醅的,但都不能很好地发酵,达不到水乳交融的效果,没有莜麦的柔软黏糯,味道也相去甚远。天水街头的甜醅,回族卖的一般都是莜麦的。由于莜麦产量低价格贵,甜醅的价钱相对贵些,但人们宁可买贵一点的莜麦做的甜醅,也不买便宜的小麦白麦青稞之类。 |